泥土手記

Friday, June 16, 2006

第二個家

「他總會在紛紛沓沓的光影中,認出高超道的土地,嗅到泥土獨特的氣息,望見魔鬼山那片寧靜的海,然後記起我們零碎的生活片段.....」


第一個家我沒住多久,就跟著爸爸媽媽和姐姐,搬進第二個家。我的童年印象,都來自第二個家。

第二個家我住了足足二十年,從兩歲到二十二歲,從一家四口到一家六口,從幼稚園到大學畢業。與邨外人說起這個家,我總要多費一番唇舌,結結巴巴。哦,那是觀塘再過一點的,不是藍田,對,是油塘,也不全對,是油塘旁邊的一個小屋邨。

對!那就是高超道邨,座落在高超道上,共有十一座住樓的公共屋邨。

最早的印象

我最早最早的印象,就在這兒萌芽、生長。在這之前的印象,都是二手編撰,由我媽提供資料和撰寫劇本,我既是導演,也是演員,戲碼在腦瓜上反覆上映。但這次卻不同,這是切切實實的一手經驗,雖然只是短短幾秒,三十年後仍如在眼前。這個印象與高超道一而二,二而一。那時我兩歲?三歲?肯定不到四歲。事前事後做了什麼?我一無所知。只記得在油塘邨到高超道邨的一段短短馬路上,我瘋狂地哭,瘋狂地跑,其間沒有思想,容不下猶疑,當然也沒有留意路面情況。路人想截停我,問我發生什麼事,我不搭理,心中慌著,只想盡快跑回家。閉上眼睛,我現在還能清晰看到那麼慌亂的孩子,淚如雨下地衝過馬路;還能看到那雙路人向我伸來關切的手。我是怎樣跟爸走失的?回家後怎樣?那時我搬來這兒才幾個月,我是怎樣記得這條路的?我努力搜索記憶,卻一無所獲。那些事情好像壓根兒就沒發生過,只有那幾秒,就如飄在半空的樓閣一樣,沒有支撐,沒有承托,卻真實地、有形地存在。

我事後知道,這已不是爸爸第一次走失孩子,我也不是唯一一個。爸爸總因為某些事情,諸如看人下棋、自顧自買東西等,忘了身旁的孩子。最慘烈的是弟弟,在離家很遠的深水埗不見了爸爸。不像我,暗自記著回家的路,不意竟大派用場。

走廊

另一個印象,是一條長長的走廊。我住在1A座。1A與一座和二座相連,又有捷徑通往三座,以及更高的七八九十座。公共屋邨是一張偌大的蜘蛛網,伸延出長長的絲線,把一點與一點連著,與另一點再連著。我家門前有一個正正方方的空間,是一座與1A座的交接位,勉強可說是個小廣場,孩子都在這兒玩耍、踢波。小廣場盡頭有一條長長的走廊,那已是一座的範圍。走廊的兩旁都是住戶,大部分都關上門。門不是黃色就是橙色的,一盞一盞暗弱的光管,疏密有致地蟄伏在天花板上,像一條條壁虎,發著詭異的光,照著昏昏欲睡的走廊。

在這條長長的走廊上,我多次目送爸爸離家上班,看著他的身影愈縮愈小,色調由濃而淡,由鮮明而陸續失去輪廓,最終消失在轉角處。每天,我們都走過這條走廊。上班的上班,上學的上學。走了二十年。在這走廊上,不知留下我們多少足印。把這二十年濃縮成廿秒,我彷彿就看到我們幾兄弟姊妹從孩童走到青年,爸爸媽媽從中年走到老年,一個個走出家門,最終在走廊盡頭消失身影。我門各自走進了什麼空間?我說不清。大概是各自的成功和歡樂,各自的挫敗和失落,各自的高潮和坎坷。

這故事還有後續,每次看著爸爸在走廊盡處消失,我們在心裡數十秒,暗惴他不會中途折返,心中竊喜,大夥兒便起哄,急忙向總司令 — 媽媽 — 匯報軍情。總司令總不慌不忙,從荷包抽出密令,交給小兵二號或小兵三號 — 我或是我弟弟。小兵二號或小兵三號畢恭畢敬地接過密令,任務不外是搜購軍餉,諸如雪糕、冰條、炸雞脾、雞翼之類,總令我們大事雀躍,軍心大振。

那是我們五口子的秘密,也常常是我們最快樂的時光。那時爸爸要輪班工作,每兩個星期換一次班。我最愛他上中班,從下午三時離家到晚上十二時回家,我放學回家後不過一兩個小時,爸爸就上班了。沒有爸爸在家,日子過得輕鬆自在,五口子笑笑鬧鬧,就是一天。最怕是爸爸上夜班,整個白晝都在家。我們吃不能盡情,笑不能盡興,又老怕他鬧脾氣。那時,若我們吵醒了在白晝睡覺的爸,準要捱一場打罵。

在這條走廊上,我也多次看著送貨工友把一箱箱錶帶材料送進我家,又把一箱箱製成品送走。那時,我媽做外發工,從山寨廠送來錶帶零件,在家裝嵌或包裝,幫補家計。平日我們較少幫忙,但一到暑假,五口子就總動員,各就各位,每人一本記數簿,把每天完成的錶帶數目記下。暑假過後,我們便著手統計各人賺了多少錢,再把錢存入銀行。賺的錢其實不多,我忙了整個暑假,從早到晚,也只賺得百多元。但我還是蠻積極的,每天不想其他,淨想著多做一條錶帶,多包一綑貨,目標不知多清晰,生活不知多充實。

在這一條長長的走廊上,我有一個恐怖的回憶,偶爾還在夢中重現。孩童時我很怕爸爸。記憶中,年青的爸爸有雙不合比例的大眼睛,眼睛裡總透著凌厲的光,而那光又總在找我的錯處,給那光射中後,就如最陳腔濫調的殘片,總免不了打罵收場。那時,打罵是家常便飯,絕對是生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。人大了,十歲開外,心不像以往那麼順服,爸爸說什麼我都聽不下去,吵嘴回嘴成了我維護尊嚴的伎倆。那次,我想我是和爸吵了架後,氣極走出門,漫無目的地走著,走著,從一條走廊走到另一條走廊,從一層走到另一層,走著,走著,好像時間停頓了一樣,就只剩下我一個人,走著,走著。我突然感到一陣麻利的寒意,從我背脊一直蔓延,抓住了我每一條神經,掌控了我每一個思想。怔怔忡忡中,彷彿每個轉角都蟄伏著一頭嗜血的惡獸,而背後又有個張牙舞爪的陰森黑影,緊隨而至。我只好閉上眼睛,拚命地跑。跑得真快,心也像跑了出來。跑往哪兒好呢?哪兒才最安全?跑回家好嗎?好,又不好。我暗惴。我到現在還搞不清這是真有其事,還是不過一場夢。然而這走廊,一直乘我不覺,走進我的夢境,讓我再次踏上昏暗的走廊,再次不由自主地走著,走著;讓我在氣吁吁中,從夢中驚醒;讓我醒後留下一個又一個疑惑,背心留下一抺森森冷汗。

二樓的童年時光

我當然是回了我的家,要不然我的故事就不是現在的版本了。大概走得累了,就從某條走廊折返回一座那條走廊,從四樓或是三樓,走回二樓我的家。我家住在二樓。「為什麼住二樓哩?樓下是酒樓,那麼多老鼠,怪討厭的。」我記得我這樣問過。也不知是誰答:「你媽腳不方便,住二樓可方便哩。」媽媽年青時右腳長了個瘤,把瘤切除的同時也把釘裝在腳上。從此,媽再不能屈伸右腳。平時沒事人一樣,走樓梯時卻總是一拐一拐,更不用說跑步了。媽說她趕不上好時候,現在醫學昌明,大概不用裝那個釘了。我常摸媽的腳,一排長長的釘痕,從大腿一直到伸延到腳跟,一節一節的,像一條百足。「痛嗎?」媽坐在她最愛的一張小板凳上,把腿伸得長長:「現在不痛了。」

住在二樓,我最愛倚在騎樓窗台,看樓下孩子玩耍,看得多麼清楚。我家樓下有片空地,孩子最愛在那兒玩耍,什麼「紅綠燈,過馬路,要小心」,讓我看得發呆。每次媽媽晾衫跌了衣裳,或不小心跌下雜物,我都義不容辭,自動請纓走到空地,拾回跌了的物事,很享受從家溜出來,在空地走一趟的感覺。後來前面又建了一座樓梯,連接二座和三座。我最愛看那座樓梯,每遇到同學或熟人走過,我都從家中大叫,遠遠的打個招呼。好像中了奬一樣。一日的呆坐,有了美滿的收穫。

我也喜歡跳。從騎樓跳到門口,從門口跳回騎樓,一天不知來回跳多少趟,外婆說我整天不停地跳,讓人心也煩亂,我卻停不下來。打側身子,兩步併作一步地跳,時而輕快,時而激昂。一邊跳,一邊手執想像之匙,開啟幻想世界之窗:幻想自己長大了的模樣;幻想自己是王子,要拯救受傷的公主;幻想自己有個女兒,每天接她上學;幻想自己是卡通片或連續劇的主角,把故事情節搬到腦瓜兒上,從新編排、上演。有一天,我卻震驚地發現,弟弟也學著我這樣跳。看著他從騎樓跳到門口,從門口跳回騎樓,我開始疑感,開始彷徨。這不是我個人的標誌嗎?他也這樣跳,那什麼是我?從此,我有了不喜歡弟弟的理由。「你學我!」「我沒有!」「你不能跳!」「為什麼你可以跳我不可以!」就這樣,也會吵好一陣子,各不相讓。

孩童的時光,就在發獃、瞎想事情和吵吵鬧鬧中,緩慢地渡過。

鄰居

說起高超道,不能不說高超道的鄰居。1A座二樓總共有十來二十戶,分成兩邊,左邊五戶,右邊十多戶。差不多每戶都有孩子,或大或小,和我年歲相若的就有五六個。二樓的大人差不多都要上班,就只剩我媽,不用外出工作。鄰居看我媽老實善良,又不放心家中的孩子,都把鎖匙放在我家。我家就有七、八條別人的鎖匙,也不曉得媽是怎樣分清哪是誰的鎖匙。只記得誰家孩子忘了帶鎖匙,都來找我媽,誰家有事,媽媽也會提供即時協助。媽媽倒也樂此不疲,而幫忙也從來不是單向的。有次妹妹從長椅上跌下來,頭破血流,爸爸正值夜班,鄰居都過來看有什麼可以幫忙,其中黃太陪著我媽,把妹妹送到急症室。擾攘一輪後,我們三姊弟在家憂心忡忡地為妹妹禱告,心情從來沒有這麼沉重和恐懼:是我們玩得瘋了,把妹妹從長椅上推了下來。那年妹妹才兩歲。妹妹會死去嗎?這可怖的念頭幾次跑了出來。幾小時後,妹妹回來,額頭縫了數針。我才舒了一口氣。

媽常說高超道的街坊最齊心。說起幾次發現竊賊、發生小火的經歷,媽的眼神就有光彩,彷彿回到現場。媽常說,有什麼事,整條巷的街坊都會走出來,一同商量解決的方法,守望相助。我也記得那情況,十來二十個人擠在走廊,你一句、我一句,說什麼我已淡忘,但記得群情有點洶湧,氣氛有點緊張,我在旁聽著,好像在經歷什麼歷史大事一樣,心情滿興奮、緊張。以上驚心動魄的事情廿年來只發生過三四趟,高超道的歲月還算平靜。平常日子中,街坊以另一種方式往來,包括在鐵閘外串門子,閑談個把小時,請她進屋又說沒時間;又常送來自製食品,過年過節,更少不了互相拜賀。

有一個鄰居,是後來搬來的,是個老伯伯,沒有家人,就只有一頭狗。家人好像都在大陸,在安徽他有個女兒。老伯和我們挺格格不入。他常喝酒,醉了就大聲罵人,粗話連篇。我有點怕他,但他的狗真乖巧。這狗名叫佐治,我常聽到老伯大大聲地叫「佐治」,聲音迴蕩整個走廊。老伯找過姊姊給他寄信給大陸的女兒,又曾煮牛腩給我們吃,媽說他弄的菜很髒,我們卻吃得津津有味。有一次,老伯回鄉探親,把狗付託給媽。老伯走後,佐治不肯來我家,就只伏在老伯家門口,低聲地吠叫,聲音低迴而哀婉。我們使力拉它,總拉牠不動,心中都覺牠可憐,後來也不知是誰把牠硬拖至我家。佐治在我家住了整整一個月。那是我第一次養狗,也是第一次幫狗洗澡。那天,我把泡沬搽遍佐治全身,一陣混合了狗的氣味和梘液的奇怪味道,洋溢了整個房間,滲進我的鼻孔和每一寸皮膚;再用水喉往牠身上淋遍,佐治立時變得雪雪白白,一洗之前的髒相。我們都愛逗牠,也想多給牠一點家庭溫暖。老伯回來後,佐治對我們卻沒什麼留戀,還是乖乖地跟著老伯,靜靜陪著他喝酒,又變回以前那樣髒。一切,又回到以前一樣。

搬家

媽常說高超道是鹹水樓,偷工減料,後建的1A座是為了支撐一座和二座而建成的。我不知道什麼是鹹水樓,也深知媽媽其實純粹道聽塗說,確鑿證據欠奉。縱然偶爾還是會發現一兩處牆身剝落,露出锈痕斑駁的鋼筋,我還是不覺得高超道殘舊。我到過秀茂坪邨和油塘邨,隨處可見裸露的鋼筋,滲水的天花破牆。一九九十年代,舊型公屋陸續拆卸,重建計劃相繼出籠。高超道是其中一個清拆重建的舊型公共屋邨,我就不明白為何它比油塘和秀茂坪邨要拆得快得多。

但我還是從心裡高興出來。我們六口子住三百呎的房間,幾兄弟姊妹都長大後,特別覺得地方不夠用。爸爸有收藏舊物的癖好,舊報紙和木頭一屋都是。家裡凌亂,常找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,不少爭吵也由此而起。小時候,我常因為自己的家比別人的都亂,感到十分羞愧,也不大想邀請同學來家裡玩,怕別人看不起我。終於搬家了,我對新居抱有莫名的期望。

高超道邨清拆重建計劃正式開始。大型推土機進駐了以前我們居住、玩耍、購物、休憩和呆坐的地方,整個高超道邨陸續變成了一片片地盤,圍起一塊塊高高的圍板。最先拆的是山上的七至十座,然後是三至六座,最後是一座、1A和二座。住在其他座的同學相繼搬走,有的搬去竹園邨,有些搬至彩霞邨。而我們,就越過海港,搬到筲箕灣的耀東邨。

一九九四年八月,我們搬家了。家中那麼多雜物,我們是如何把它們一一放進箱裡,又把該丟棄的棄掉?我只記得那幾天真是十分混亂。我們找到六九年的舊報紙、打擾了無數小昆蟲的安樂窩、殘殺了牠們無辜的小生命、把一堆沒有關係毫不相干的東西胡亂地塞進紙皮箱和竹簍,又把媽媽心愛的孭帶留在衣櫃的鐵箱內 — 媽媽事後常埋怨我,丟了那條孭過她和舅父,又孭過我們四姊弟妹的孭帶,不能一代一代的傳下來。

搬家那天,全家人總動員,也邀來幾個壯丁幫忙,不一會,留了許多汗,就把所有的紙皮箱和竹簍,都搬到貨車上。是最後一竹簍了。終於搬完了嗎?那麼快。要走了吧?要走了。不會再回來嗎?大概是。我回過頭,用心地看了這個家一眼,最後一眼。很少這樣用心看這個家,也很少見這個家那麼空蕩蕩。我們只留下了一張槢枱、一張睡得老舊的碌架牀,一些舊椅,和一些大櫃。地板是磨得發白的藍,整個家也給我們磨得發白。多少生活的痕跡。「留下這些可以嗎?」我問。「應該沒問題吧,反正都會拆下來。」不知是誰答我。

搬家之後

搬家之後,我只回過高超道邨三次。

第一次已是五年後。我到高俊苑探望一個朋友。那時高俊苑新簇簇的,一身醒目的淺藍,座落在原來七至十座的地置。它是一個居屋屋苑,也是原高超道第一個建成入伙的屋苑。那次沒有花大多時間周圍看,只隱約記得,山上的新樓己經建成,1A座卻還是一個地盤。沒有什麼好看,算了吧。

第二次是八年後。我到油塘邨一間學校工作。工作完後,我以地鐵站為座標,看看周遭的新景像。一邊看,一陣眩暈湧到頭上。這兒真的是我熟悉的油塘邨和高超道嗎?怎麼一切都換了模樣?沒有一塊磚瓦、沒有一棵樹木,給我憑藉和方向。好容易我才找到一身落泊的油塘新邨(居屋),就靠它孤伶伶的身影,提示我這兒就是以前的高超道,那兒就是二座。整個高超道和油塘邨都是典型的和諧式公屋,留不下什麼印像。這兒就是我成長的地方嗎?我成長的憑據,好像隨著舊的高超道,也給清拆下來。

第三次,是最近幾個月前。我和媽一起回高超道,不為其他,竟是為了給老爸物色骨灰位。老爸年初因急病去世,我們為他物色骨灰位,才發現將軍澳墳場,其實就是以前的魔鬼山,上魔鬼山的路就在以前的二座。兒時上過魔鬼山,好辛苦跑到山上,拐個彎兒,竟看到一個靜靜的海。陽光照在海面上,金光璨璨,一條條船疏落地停泊,泛著溫柔的光芒。「魔鬼山不就是高超道!」那天,我們坐在的士上,眼睛一直朝車外看,更不忘指手劃腳。「這兒不就是三座嗎?這就是二座了!」與這片土地,還是有一種熟悉的、特別的聯繫。「爸爸一定喜歡這兒啊!風景好,又近以前的街坊!」我們閑聊著。老爸去世不覺已一個月,痛楚已慢慢平復。我很明白媽媽的心願,只希望能為老爸找一處好地方落腳。但這個地方變了那麼多,爸爸會認得這兒嗎?我惘然。

會的,會的,他總會在紛紛沓沓的光影中,認出高超道的土地,嗅到泥土獨特的氣息,望見魔鬼山那片寧靜的海,然後記起我們零碎的生活片段,喚回年青時所有的感覺和期待。一切冰封的故事即將解凍,塵世的記憶又再鮮活起來。那是我們共同的歷史,也會是我們的未來。必定是這樣,我想。



後記

小時候聽過一個故事:有一個人離開了家鄉,一年後回來,發現故人已不在,就只剩一棵桃花,還是去年的模樣。這是「桃花依舊、人面全非」的故事。故事那人還可看著桃花,憑弔過去的一切。高超道的人臉固已全非,桃花也已遭連根拔起,我們又可如何?難道我們的歷史真的不值一哂?我們的承傳就如羽毛一樣,輕輕一吹便隨風而去?

文章終於寫成了。寫的過程真漫長,前後兩年我才把它完成,我曾以為這會是另一篇沒法完成的文章。寫的過程中,我不禁懷疑記憶之可疑。部分細節我曾跟媽求證,但更多的細節、更多的感覺是求證不了的。我們的故事,從來就是「我」與環境、與事件的互動。是真是假?是虛是實?什麼是真實?潛意識的真實算不算是真實?我愈來愈相信,沒有那個虛,實也是不存在的。所以,在實的層面上,我也探求那個虛,那個意識,那個形而上。


把這篇文章送給我的意識、我的過去,還有我的家人,我的爸爸。

二OO六年六月

2 Comments:

  • 回憶童年往事,苦澀甘甜都會是一種獎償.新跡舊印於您我心裡都是一種生命財產.
    多謝.....不時,妳都會不經意地拍一拍我,叫醒昏睡中的我,回味過去.

    By Anonymous Anonymous, at 2:05 PM  

  • 很令人感動啊!過去很多很多的事我早已忘記了,你的文章讓我記起以往的片段。這個人面桃花的故事,我也有這麼的感受呢!第一次回香港時,感覺是很多很多東西也改變了:地鐵月台是有門的、尖東海旁有了星光大道、還有我根本攪不清九鐵是去那裡。熟悉的地方變得陌生了。你的文章很捧啊,很仔細很真實。我呢,腦子裡滿是胡思亂想,寫不出什麼好東西來。

    By Anonymous Anonymous, at 7:29 AM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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