泥土手記

Sunday, September 09, 2007

我與工作的拉扯 - 讀四代香港人

我,三字頭人,在呂大樂筆下,是香港第三代人。

《四代香港人》是呂大樂2007年的作品,也是進一步出版社「一步十年」系列小書之一。在這本書中,呂大樂指香港有四代人。第一代在二、三十年代出生,年輕時歷過戰亂;第二代是戰後嬰兒,即1946-1965年間出生的一代;第三代是1966-75年代,第四代,則是1976-1990一代。

第三代,在呂大樂筆下,是不出頭的一代。在職場上,他們被壓在戰後嬰兒之下;在社會經濟上,他們的購買力不足以影響大局;在政治和當代歷史的論述上,他們長久備受忽略。而他們有一個共同痛苦經驗,就是在事業起步(甚至尚未起步)階段,便遇上宏觀社會經濟環境大逆轉。職場生涯的轉變,令三十世代不得不反省工作價值。一切戰後嬰兒覺得是理所當然的事情,迅速在三十世代眼前消失。

我是第三代人。八九民運那年上大學,九四年畢業。畢業後,我在政府工作,任職社工。在我第一份工作中,我常接觸社會上的基層人士,看到許多人的生活捉襟見肘,在社會邊緣掙扎求存,而我這個剛剛畢業的黃毛丫頭,卻能掙得每個月近二萬的收入。我常覺得自己的人工太高,身邊同事卻不以為然,他們都覺得自己是應得的,也好像並不覺得工資懸殊有何不妥。工作了兩年後,我離開了政府,另覓工作,離開了社工這一行,人工一再下滑。但畢竟年少氣盛,對工作待遇也不太介懷,只求找到一份有意義的工作,有沒有發展和升遷機會也是其次。而且,相對社會上許多人來說,我的工作待遇其實已很不錯。

後來,宏觀社會經濟的情況,確實讓我不斷懷疑工作的價值、待遇之可疑。在個人努力之外,好像還有其他力量,左右個人事業發展和社會經濟情況。比我早五年出道的,和遲我五年出道的,雖然都是香港第三代,待遇就有霄壤之別。比我早五年出道的,踫著香港的移民潮,很快便能升遷,坐上管理層的位置;比我遲五年出道的,踫上金融風暴經濟蕭條,人工一減再減,福利一削再削,合約化、雜散化層出不窮,他們承受的創傷,比我和我之前的世代更甚。我夾在其中,既不像早出道人那麼容易,又沒經歷遲出道的艱難。因此,踫到早出道、享有中等偏高收入的而自視甚高的一群,我總嗤之以鼻;對於遲出道而在職場飽受挫折以至剝削的一群,我又深感同情和無奈。

工作,特別是在機構、組織內的工作,也讓我困惑、生疑。近十年來,在金融風暴後,不少機構均經歷了多次改組,管理文化滲入機構管治,內部架構也不斷重整。過程中,管理層和員工的張力甚為明顯。而所謂「資源增值」、「成本效益」、「加強問責性」、「強化管治」等等,許多時候只是一個空話,到頭來不過是有權的話事,無權的基層同事,往往只有招架和埋怨的份兒。在一個機構裡,獨善其身是不可能的,但要達致改變,卻又談何容易。許多時候,所謂的有意義工作,其實是花了許多時間、許多精力在無聊無味的人事周旋,以為是尋求公義,卻原來在兜兜轉轉。一種無力感、無能感在機構內,也在我體內蔓延。

既然工作不足以界定人的價值和意義,既然機構的工作又那麼多制肘和限制,我就有需要認真想想自己的位置。過去幾年,我常想工作的價值,和自己的出路,不勝苦惱。

在這個時期裡,有兩本書,影響了我對工作的看法,一本是《樂在不工作》、一本是《愛上工作》。另文再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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